月漉波烟_第三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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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三章 (第3/6页)

说:“自古以来胜者为王、败者为寇,这是一条铁律。但不能说你们占据紫禁城的人,就高人一等。所谓士可杀、不可辱,我们因为你是女流,所以才善待你;如果你是个男人,此刻脖子早就断裂了!”

    他说完,便举起手中的笛子,在她面前折成两截。那“咔”地一声,像利刃般刺进她的心里。

    他走后,阿绚愣愣地坐下,觉得她的双手因她父祖的征服,也染满了洗不净的鲜血。而她十九年来的锦衣玉食,亦是用许多人的生命去换来的。

    整晚阿绚都很安静,她的目光随着天上的月移动着,她想起学那些曲调的经过,芮羽把它们当作一门技艺在教,即便提到背后的哀痛,也是淡淡的,几乎不着边际。

    阿绚学得非常认真,但她纯粹是用美的角度和对汉学的崇拜去学习,她哪晓得每一个音和每一句词,对顾端宇而言,都是痛苦的印记呢?

    她是满洲格格,她真的不该学,也不配学,她更没有权利去吹给汉人听,不是吗?她曾以为自己是稳重世故,但现在看来,就世局的惊涛骇狼而言,她不过是个天真的孩子而已。

    包惨的是,她将嫁入耿家,只会随着耿家变得更愚昧、更无知,当一颗不再有生命的政治棋子。

    彼端宇是注定会为复明而亡命,而她则注定要为大清而牺牲,这些都永远不能再改变了吗?她越想心越乱,在朦朦胧胧中睡着,却又陷在许多噩梦中。由天地八方挣脱而出黑魅鬼影,它们拉住她的手脚,嘴里呜呜的叫着,一直想要扳她的身体、压她的头,要她行跪拜礼。

    “拜什么?我已经要嫁人了呀!”她挣扎着。

    “谁管你嫁不嫁人?我们只要你跪拜死在大清手下的冤魂!”众鬼说。

    “不!我没罪!我没罪!”她喊着。

    猛地,她惊醒过来,四周静得可怕,比梦中的凄厉追逐更教人毛骨悚然。她不敢睡,也不敢醒,深怕两边都有黑夜的陷阱,这种怪异的经验,是她前所未有的。

    她用脚踢了踢耿继华,他睡得和死猪一样,大院子里仍是小小的营火,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。

    阿绚再也受不了,跨过门口席地而眠的潘天望,轻轻地走到营火旁,还差几步,顾端宇就回过头,眼中布满疑问。

    阿绚学他的沉默,一言不发地坐下。

    “你要去林子吗?”他终于开口问。

    她摇摇头,心有余悸的说:“那座破庙很怪,仿佛有很多鬼要抓我。”

    “你作了恶梦。”他了解地说。

    又过了一会儿,她诚心的说道:“今天的事我很抱歉,我不该吹三弄曲和‘西塞山怀古’。”

    “哦?格格竟然也会道歉?”他不太相信地说。

    “格格也是人呀!尽管我是满洲人,但也有恻隐之心,也能分辨是非善恶,和你没什么两样。”阿绚说:“我们的差异只是在立场上的不同。就如你所说的,成者为王,败者为寇;今天若反过来,败的是大清,有许多抄家灭门的悲就是我们了,不是吗?”

    彼端宇看着火光中的阿绚,心想这女孩实在太特别了。她虽有时骄蛮难驯,但却带着冰雪般的灵透,才思和胸襟都不输给男人。

    “所以,我绑架你来交换我义父,你也不以为错了?”他问。

    “以你的立场,你没有错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彼端宇投了几根树枝到火堆里“我也要为早上在林子的鲁莽行为,说声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这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和平吗?阿绚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,连天上的月及夜里的山峦,都有着异常的光辉和美丽,她忍不住要再拉近彼此的距离,老实的说:“教我三弄曲和‘西塞山怀古’的,其实就是靖亲王福晋。”

    彼端宇当然知道靖亲王福晋是谁,他也早就猜到阿绚的“师父”是芮羽,但真正亲耳听到时,身体仍然一僵,无法接受。

    “芮羽常常对我提到你,井且很担心你的安危”阿绚放大胆子说。

    “不要对我提起她的事,我早已不认识这个人了。”顾端宇又丢了一截木头到柴堆里,引起更多的火花。

    “芮羽知道你恨她,也一心想祈求谅解。”阿绚说:“我本来也不想提的,但这么难得的碰到你,我就不得不把握机会表达一下她的心意,请你不要怪她,好吗?”

    “不要怪她?你在和我开玩笑吗?”他的脸上满是阴影“你告诉她,我顾端宇没有这个meimei;我看到她,一定杀她,一定会以她的鲜血来祭我顾家的列祖列宗!”

    那么,芮羽是猜对了,她的亲哥哥绝不饶她!

    阿绚颤抖着声音说:“你以为芮羽心中没有挣扎吗?她也为她的婚姻有着千万种思虑。但她和靖王爷实在爱得太深,超越了种族和国仇家恨的界线,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太皇太后甘冒忌讳,收芮羽为义女的缘故。不为别的,就为成全他们的幸福;而你这做兄长的,不要连太皇太后都不如呀!”

    “爱?他们又懂得什么是爱?全世界真正的爱只有一种,那就是爱民族、爱国家,除此之外,一切都是妄言!”他目光炯炯地瞪着她说:“在我看来,男女之爱不过是逞个人的私欲;这就和洪承畴叛国,吴三桂、耿仲明卖主求荣一样,都是为了保全自己,为自己的贪欲,全然没有一点羞耻之心;如此不忠不义之人,我又怎能不杀呢?”

    “不!芮羽和吴三桂他们不同…”阿绚试着辩解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不同?在我眼里,他们都是服侍伪满的奴仆,甘愿为人作践自己!”他恨恨地说。

    他这么说对丙羽太不公平了!但阿绚又说不过他偏激固执的观念,半晌,才轻轻的问:“你…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一个人吗?”

    “我当然爱过,而且不只一个人。我爱的是中原涂炭的生灵,爱的是不屈而死的忠臣烈士。”他突然站起来,走了两步有回头说:“我想,这些爱你是完全不会懂的!”

    再说似乎亦无益了,在这深深的长夜,又使一切更悲观了。

    “你进去吧!这个时辰和我这陌生男人在一起,怕又会有损你格格的身分。”他看也不看她的说。

    再留下来,就太不识趣了,阿绚离开了火堆,马上感到一股寒意袭来。趁着黑暗隐藏了她的表情,她衷心的说:“对我而言,你并不陌生。在芮羽不断提及你的时候,感觉上,我也把你当成大哥了。”

    他没有反应,阿绚的话就像是自己往脸上贴金,她碰了一鼻子灰。她已经太没有矜持,她等于是在向敌人求和示好,但不为人接受,一股耻辱感漫过,她委屈地走回屋内。

    阿绚和耿继华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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