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唐_四谈容娘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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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四谈容娘 (第5/7页)

lip;十年。

    接着却猛然一振:“不错,十年!”

    接着她仰天悲啸:“十年谋刺,十年潜忍,我们明知你功夫远高过我夫妇俩,你以为我夫妇俩儿这十年过得是什么日子?”

    “于重华呀于重华,你也有今日!”

    接着她环顾四座:“今日大仇得报,便是我夫妇绝踪之时。”

    说着,她伸手一拉丈夫张五郎,人已扑出厅外,一把挟过还怔着的却奴,就向黑夜里逸去。

    ※※※

    第五祠是一所破败的祠堂。

    祠堂里巢着很多蝙蝠。

    祠堂门吱地一响,人一进来,那蝙蝠就被惊得大片大片的飞去。

    它们的翅膀扇得空气里满是灰尘的霉味。刚进门,却奴就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。

    ——这分明是事先就已安排好的退路。一入祠堂,谈容娘就扫掉了供台上那一批歪歪斜斜的木主,而自己供上了一个新的木主。

    木主上刻的却是七字:

    “沈公法曾之神王”

    最后一字之所以是“王”,是因为上面那一点还没有点上。

    最后这一点叫做“点主”,相传只有经过这最后一道的“点主”,死者的魂灵才会注入这方木牌,得以在后人的供奉里永生下去。

    这灵牌一直还未点,谈容娘默然良久,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墨,将手指用舌濡湿了在那块墨上摩娑着,良久方向那木主上的“王”字顶端点去。

    那墨点出一个瓜子儿形的墨迹。然后,她抽出那把雪刃,刃上血槽里还积有最有一滴血。

    她把那滴鲜红的血就向那墨点上点了下去。

    门外的长风忽然涌入,吹得谈容娘供奉在木主边上、才点燃的一对蜡烛一阵扑缩。谈容娘脸上也神情惨淡,仿佛那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,从那渐已消尽的烽烟中吹来,风中还掺杂着白骨与铁血的气息。

    ——沈法曾其实是沈法兴的弟弟。

    沈法兴是隋末豪杰。沈法曾虽不如他哥哥的风光,不曾称帝,当时却拥有好大一片湖泊,所以人称“万顷王”

    他在那隋末之年,也算一个人物了,一度拥湖倚城,坐统万余子弟。

    可这样的慷慨豪情毕竟消折于渴望天下一统的民心向背里。

    淡容娘轻轻拍了拍那木主,举止间有一点亲狎的神气。

    ——当年,她与张郎当不过是沈法曾宅中的一介部曲,张郎当在乱世中曾受过沈法曾的大恩。不过今日,即然是他们偿报了沈法曾的杀身大仇,这一点“平等”总该还给他们了吧?

    淡容娘那轻拍而落的手指里仿佛含着叹息……十年了。从武德九年初沈法曾惨死,到如今,已整整十年。

    ——我把一生中最宝贵的十年已搭给了你。

    她含笑轻轻地转过头来,也难得这样轻声细语地对却奴说:“从前,你是不是一直有些瞧娘不起?”

    她这一笑,即不似平日里对待却奴那清谨冷肃的“娘”的形像,也不像她平时待人接物时猛然孟狼过头的风流放诞的样子,让却奴怔了怔。

    他思索了下,还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淡容娘微微一笑:“那都是怪他。”

    她伸手指向门外,她指的是张郎当。

    “他对它……”

    她伸指轻轻弹了下那木主“……简直就像一条狗一样的忠心。”

    “有时我都不忿,凭什么要这么不管他死着活着都忠心对它。”

    她含笑看向那木主,目光中有轻嘲也有恋慕。

    她不好跟却奴说的是,她这一生,唯一的初恋也是“它”——那个木主上名字曾经附随的人。

    她就是沈法曾送给张郎当做妻子的。她爱过沈法曾,那时他是“万顷王”,曾那样的仗义疏财,又那样的自大可笑;那样的魁梧英壮,又那样的虚名盖世。就算她到了现在这样的年纪,已更能充分认清楚自己初恋过的男人,却也还是觉得,只有那样的男人,才适合做一个女孩儿情窦初开的爱恋吧?

    可他把自己送给了张郎当为妻。当时这也是出于她的一句气话。她本是沈法曾亲手救下来的“义女”沈法曾是这样的男人,强横时自然强横,磊落处也尽自磊落,他是绝不可能染指自己亲手救下,以后一直放在宅中养大的义女的。

    乱世倥偬中,他偶然发现谈容娘已经长大,就笑问她要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,她当时不知怎么会那样负气,那样自以为倔强地回答了一句:“张五郎。”

    ——张五郎也是他的奴仆,当时全宅没有一个女人看得上他的相貌的。

    他当时居然还大赞她有眼光,说张五郎的义气一时无两。

    而张五郎不过也是他救下来养在后宅里的一条“忠犬”吧?现在她才能明白:在他的眼里,是绝不会平等地看向自己与张五郎的。

    可嫁给五郎……

    也未尝不好。

    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丈夫。为了彼此的相貌,他一直对自己有点诚惶诚恐。

    又为了她是恩主所赐,他对她的好里多少有一点对沈法曾感恩的气息。

    正是这一分“感恩”一直让她不满吧?她其实一直负气着,一直都想对张五郎说:“你干什么那么低贱的忠信于他?其实,好多处,他又何尝及你?”

    但她一直没说。

    直到后来,她终于没机会……也终于懒待去说了。

    她微微一笑,对却奴道:“他对我们夫妇有过大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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